“天枢城三州掌簿,江铭江大人,特赠万年龙魂果。祝!松鹤长春,天伦永享!”
仆从掀开红绸,一颗杯盏大小,如玉珠般圆润的果实被呈上,其外壁晶莹剔透,可看到果中有一条七彩的灵体旋转游离,正是其中龙魂,待众人细细过目后,侍从又用红绸把灵果盖上。
“铛铛铛铛铛铛铛……”
堂外响起不合时宜的杂声,似乎是金石碰撞的声音,但这本就稍显细微的杂音很快就被堂中欢声盖过,以至于堂内欣赏异宝的众人极少有察觉。
而也正是此时,红绸下果中的龙魂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云灵宗藏书阁阁主主,周嫣周长老,特赠浑元九品灵器云琼剑,祝!春秋不老,日月昌明!”
一把长三尺,剑身篆刻云纹的宝剑当即被呈上,灵器品阶从下到上依次为凡器、初开、玲珑、浑元、乾坤、天玄、令仙。这把云琼剑若放在小门小宗,则是镇宗之器的存在。
面对如此重礼,白山祁尽量压住自己嘴角,使自己维持一个儒雅从容的面貌。不妨就先让这贺词念着,等自己恭迎父亲大人归来时,他见此繁荣景象必然是会对自己赞不绝口,而自己女儿白莹恰好又喜用剑,真是巧,真是巧…
“龙啸城九关统领,王终王将军,特赠陈年好酒半瓶,无贺词。”
一个寻常制式的陶瓶被呈上。严格来说,里面的酒即不算陈年,也不到半瓶,堂中白家不少年轻小辈当即面色涨红。
白山祁心中一苦,但还是挤出尬笑以示众人。龙啸城王终,云国唯二的羽化境强者,坐镇云国与刹国的交界处,在二十多年前的两国冲突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除赫赫战功外,还是当今云皇第九子的亲外公。
况且,白山祁心底清楚,自己白家为维护兴盛,留过不少遭人诟病的地方,受人看不起也是正常。于是他命典仪继续宣读。
“铛铛铛铛铛铛铛……”
堂外金石铿击的声音逐渐变大,打断即将进行的一切,白山祁眉头一皱,长离境的感知外放,却只感应到一抹身影正走上主堂的台阶,而堂外的侍卫全然不知所踪。
铿击声中断,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俊朗的青年自发冠在堂阶最后一级冒出,紧接着是整个人浮现,站定。
其右手持枪,枪尖赤红,与枪身相连的地方镶嵌着一颗血色灵珠,同时被两条不知是何种材质雕成金色怒龙缠绕。
没有人注意到,刚被呈下不久的龙魂果内,七彩龙魂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可怖的存在,开始疯狂抽搐挣扎着撞击果壁,似乎是想逃离。不过仅一会儿后,伴随着龙魂果表面突然布满裂纹,其中龙魂顷刻溃散。
封凝寒收枪一挑,在地上镲出了几点火星的同时,将劫龙枪抗在了肩上。刚才堂外如金石相碰,铿锵作响的声音也是此枪滑地而生。
在众目睽睽下,只见他探出左手,手腕上的纳镯幽光一阵闪动后,一个通体漆黑的玄铁匣便轰然砸在了地上,随着封凝寒一脚踹出,玄铁匣向堂中央滑去,直至磕碰到与踏往主座相连的小台阶时,铁匣轰然裂开,一颗由白发包裹着的首级滚出。
“镇杀城封家,家主封凝寒,特赠白城主白枭桀首级一份,祝!天与稀龄,万寿无疆!”
满堂皆惊,杯盏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
镇杀城?封家?白山祁惊惧的目光从地上的首级转向入堂处的封凝寒。
封家,那个在百年前,白家清洗政敌时扣上反贼之名灭掉的小家族?古人抄家,鸡犬不留,当初白家为不留后患,自然是男女老少杀得干干净净,甚至拿出了封家的族谱细数在场的尸体。眼前人却又自称是封家家主……
一瞬间,白山祁的脑中记忆轰然如潮水涌来。
他记得,那日封家家主夫妇的尸体旁,跪坐着一个约十岁出头的孩童,双手拉着尸体的两处衣襟,不同于其他孩子一样嚎哭,只是死死地盯着奉命清点尸首的自己,那目光有那么一瞬让自己脊背发凉,于是在自己的吩咐和亲眼见证下,白家家臣的利剑割断了他的喉咙,震碎了他的灵台。一把灵火焚尽了那日里除罪恶和冤屈外的一切。
如果他是当时的封家少主,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城主死了!尽管白枭桀仅为曦矅境一息,实力在云国十边将里卑列末席,但只要不遭人磨灭灵识就能坐享三千年元寿的曦矅境仍是无数灵修穷极一生都无法跨过的天埑,如今眼前杀死自己父亲的封凝寒却像是毫发无伤一样,甚至连战斗都没产生余波传向镇杀城这边……
“逃!!!”
座上的白山祁突然向台下众人嘶吼道。
但他的声音并没有拉长得太久。封凝寒如鬼魅一般的身影霎时出现在他身前。
白山祁座位后对应脖颈处的华丽倚背,劫龙枪枪尖带血刺出。
…………
外城区一家简陋客栈里,空言双腿盘曲坐定,灵气于周身流转,在牵引下不断被空序吸入体内,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另一间房内的空序似乎无心修炼,正蜷缩在床上睡觉。
一声巨大的轰鸣自城中央传来,空言猛地睁开双眼,下榻走至窗边,体内无限接近御灵境的灵力勉强引动了周身清风,随着他站在窗台上奋力一跳,直接起身十余丈,最后平稳落在客栈屋顶。
只见火光冲天,烟光甚至照亮了自己视线内的一块天幕。城中央,那必然就是城主府那边,如此阵丈,怕是有变故发生。
空言有些担心傍晚时遇见的白姑娘。等到他翻身回到自己房间时,空序已经推门坐进了自己房中。
“发生什么了?”空序问道。
“城主府方向,似乎是失火,但很不寻常,我想去看看。”
空言说着,又走向窗口。
“我和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就够了,如果有危险,我害怕你卷进来。”空言转头说道后从,窗口一跃而下,但刚一站稳走两步,他就听见身后空序落地不太平稳的声音。
空言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带着空序一起向着城主府的方向飞奔。
城主府正门,两道人影站定,空言望着眼前火光冲天的府院,眼中布满震惊,而旁边的空序则是默默将手背过,在手中似乎是凭空出现的小圆镜上轻抚了几下。
“这家人似乎是惹了什么麻烦了,我们潜进去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助的地方,不白吃人家东西。”
空序说道,率先走向府门,空言一楞,紧随其后。进到府院,滚滚浓烟就扑面而来,两人四处搜寻,却未见半点人踪,兜兜转转,反还有些迷失方向。
就在这时,二人突然听见一阵异声,当即不约而同地躲在一处墙壁后。只见一个小院走出两个黑袍人,各拖着两具尸体,向整座城主府中远看火光最盛的方向行去。
果然是遭人寻仇吗?空言心中想到。这种事已经不是自己这种弱小的局外人能插手的了,贸然前进,只怕把命搭在里面。他看到小院上“沁香”的牌匾,冥冥之中,心底受着某种牵引。
来都来了,就算那位白姑娘已经遭遇不测,也要进去看看,如果有活口,背出来,跑路。
…………
城主府的主堂在燃烧中倾倒,封凝寒慢慢转过身,火星不断从他身侧飘过。先前那百位黑袍罩身的人又复跪在地下待命,其身后白家众人的尸体一部分堆积如小山状,另一部分被按支系平铺在堂院前,两个黑袍人正拿着白家的族谱一一清点。
“仍是没有吗?”封凝寒看着属下递来的名册问到,并未接过。
“报家主,我等翻遍了整个白府,并未发现白山祁之女白莹的踪迹。”
封凝寒面色阴沉,他的灵识远覆三千里,早就以白莹至亲之人的精血为引,搜寻全城,却一无所获。
按理说,自己拥有那件宝物,只要占尽地利,冥冥之中是不会受他人气运影响成事的,除非有远高于自己清虚境的大能干预……但如果是这样,那位幕后者想必是欠白家人情。但他都愿意出手保下白莹了,又为何不干预自己屠杀白家众人?
不对,如果这份人情与白家众人无关,那就一定是白莹身上有什么能遮掩天机的灵器,而且一个年不满二十的后辈也极小可能与如此强者连下因果。
白家与云灵宗素来交好,虽然云灵宗不可能因为白家被灭就不顾宗门利益对自己出手,但收留一个盟友遗孤还是不会迟疑的。
唯恐白莹逃到云灵宗寻求庇护,虽然云灵宗没有羽化境的强者,但那里依然有让自己忌惮的东西,届时直接杀入云灵宗要人并不可取。
封凝寒眼中布满杀意,既然如此,也顾不得消耗自身寿命去窥探天机了。
堆积如山的尸体突然溢出丝丝血雾,最后凝聚成一滴滴血珠漂浮至他身旁,天上的星斗开始变得忽明忽暗。
临近城门处,和空言两人飞速奔逃的白莹忽感体内的鲜血开始沸腾。突然,她猛然站在原地,惊恐地望向前方。
“怎么了?”空言也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一切顺利得诡异,在那个名为沁香的院子里,他和空序找到缩在一处角落瑟瑟发抖的白莹,按理说自己都能找到的位置,那些黑袍人不可能找不到。如果白家是受仇家报复,自己进出府门却又没受任何阻碍…
他寻着白莹的目光看去,一道人影突然凭空在月光下咋现,冰冷的双眸随即与自己相对,仅是这一瞬,仅是这一瞬!
砰!
一道赤焰上触云霄,下掘百丈,贯穿了三人方才所站的位置。
“空间灵器……”
封凝寒不住沉呤出,在龙焰落下的一瞬,他清晰地感知到三人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凭空消失。